——觀普淑娟工筆人物畫有感
董雪丹
她手捧一束鮮花,站在自己的畫前。這幅畫名為《清風》,畫上一個披著長發(fā)的女子微微翹首,看著一只風中飛舞的蝴蝶,女子的神情有一種莊周夢蝶般的夢幻與出離。而她也如畫中女子一般披著一肩長發(fā),微微抬頭,看著畫中的女子。
這是在畫展的開幕式上,這幅工筆人物畫的作者,是普淑娟。她不僅僅是我的同事,也是我多年的朋友。相識二十多年,在我心里,她一直都是那個簡單純粹而又古靈精怪的小丫頭。因為比她大幾歲,我都是直呼其名,一直喊她淑娟。
如此熟識的淑娟,站在這幅幾乎與她等高的畫前,突然讓我心生恍惚:這是我認識的那個淑娟嗎?她是畫中的女子嗎?畫中的女子是她嗎?畫中那個女子的神情,也在表達:自己是蝴蝶,還是蝴蝶是自己?
淑娟的人物畫中,無一例外,全是女子。那女子或是一低頭,讓人想到“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,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”;或是一凝眸,讓人想到“惟有樓前流水,應念我,終日凝眸”;或是一垂手,讓人想到“手捻黃花無意緒,等閑行盡回廊”……
無論是在“等”“候”系列畫作里,還是在《晨曦》《櫻花樹下》,無論畫中人是憑欄遠眺、倚門回首,還是樹下靜坐,人物的神情中都有一種說不清的意緒。是沉思?是出神?是想念?是欲語還休?也許都是,也許都不是,那一刻只是對現(xiàn)實生活的游離。
不僅僅是淑娟,還有站在畫前的觀眾。你看,一位觀者拍下《暗香》中的女子,當即就設為自己的微信頭像——她覺得畫中人像自己。
真的像嗎?像,又不像;不像,又像。畫中女子柔順的發(fā)絲輕掠額前,眉眼舒展,唇間含笑,一枚葉形的耳飾輕垂在耳下,一束清新的茶花盛放在眼前,女子溫婉優(yōu)雅,畫面恬靜美好。其實,像或不像又如何呢?誰能沒有對美的向往呢?誰會沒有一瞬間的淺笑呢?誰不想在現(xiàn)實中遇到一個超逸絕塵的自己呢?
包括我,明明和畫中人有著巨大的形象差距,但還是有幾個瞬間,會在看畫的那一刻,仿佛看到游離在生活之外的自己,那是另一個在生活之上、跳出生活束縛的自己??串嫊r,竟然可以有這么奇妙的感覺,這應該也是淑娟畫作的奇妙之處。
如果說,屢次獲獎可以證明她的實力,我倒覺得,觀者站在畫前被一種巨大的力量吸引,讓人駐足,讓人陷入思索,讓人被畫中人的瞬間情態(tài)感染,發(fā)現(xiàn)并找到另一個自己,更是一種無需其他什么證明的實力。
我想,淑娟也是在畫中尋找另一個自己吧!我確實可以在她的畫中看到她,不僅神態(tài)和韻致,還有手:如果說“畫人難畫手”,她畫中的手卻是一雙比一雙漂亮,那是畫中女子的手,也是她自己的手,形似或神似。
她的這雙手,可不光是柔美的,更是忙碌的。她是報社的記者、一對雙胞胎兒子的媽媽、父母生病時一旁陪伴的女兒,同時還是創(chuàng)造美好的畫家……別說不熟悉的人很難想象這多重身份怎樣集于一身,即便如我這般對她熟識,真正地站在她創(chuàng)作的一幅又一幅畫作前,心底還是不由得生出一個又一個感嘆。
我不是感嘆她勤奮,雖然她勤奮到積累了這么多的大幅畫作,一筆一線、一勾一染、一暈一醒……得耗去她多少時間呀,但以我對她的了解,她是樂在其中的,外人眼中的勤奮于她卻是享受的過程。我只是想感嘆,在人到中年的忙碌之中,她沒有沉陷,還擁有超越的能力,還可以用她纖柔、溫暖的手去留下時光的筆觸,在畫中去尋找另一個自己,遇見另一個自己。這種尋找和遇見,讓她可以將簡單純粹與古靈精怪集于一身,而又一派自然。
當然,這是我眼中的淑娟。我眼中的淑娟還不止畫人物,她筆下的花,有清幽的靜氣和縹緲的仙氣;她畫的蝴蝶和蜻蜓,不僅僅是“像”,更有翩翩飛舞的輕盈和靈動……
畫展前言里,這樣介紹作為河南省美術家協(xié)會會員的她:普淑娟作品情感細膩、設色清麗,彰顯潔、靜、雅之美,每一幅工筆人物畫作都構建出充滿詩意與哲思的藝術世界,生動再現(xiàn)柔婉堅定的現(xiàn)代都市女性形象,仿佛蘊含著一個未完待續(xù)的故事,仿佛又是故事細膩溫婉的旁白,讓觀者在靜默中感受到一股溫暖而堅定的力量。
是的,應該就是這種溫暖而堅定的力量,讓淑娟自己,也讓每一位觀者,遇見另一個不一樣的自己。